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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裱修复:神秘技艺考验耐心
2014-09-17来源:艺术商业作者:大连澄见文化艺术有限公司浏览次数:1236

不论是家具修复,还是金缮修复,都是在这几年开始兴起的修复门类。对于中国人来说,有一项修复门类是自古以来就备受人们尊重和关注的——书画修复,但这项神秘的技艺却正面临着断代的危险。

 

如果装裱界也有“华山论剑”或者“英雄大会”的话,那么入行69年的钱立新一定会被推选为“武林盟主”。这位84岁高龄的老人至今眼不花、耳不背,为了给记者演示装裱的步骤图,他在闷热的午后忙活了三个小时,没有丝毫疲倦,无愧于江湖中的名号——“江南第一裱”。

 

站在钱立新的家中,可以看到钱塘江上来往的船只,这幅景象总能勾起他的童年记忆,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会选择住在这里。“我是萧山人,从前家就在这条江的对面。”老人的装裱生涯就是从这条江上开始的。“我小的时候,要从自己家中步行到杭州市区,要花整整一天的时间。从杭州去萧山要在南星桥渡口坐船渡江。我和装裱的缘分,是15岁那年错过最后一班开往萧山的夜航船开始的。”

 

1945年,杭州正处在百废待兴的时刻,15岁的钱立新在当时还只是萧山农村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家中的亲戚当时在杭州做丝绸生意,因为战争,这位亲戚变成了杭州城中的一名菜农。在农历腊月快过年的时候,这个被钱立新称为“小伯伯”的人,挑了一担油豆腐回萧山卖。钱立新的母亲看到油豆腐生意不错,就问钱立新愿不愿意和小伯伯一起去杭州做小生意,为了给家里挣钱,钱立新痛快地答应了。

 

当晚,他住在杭州郊区附近,准备第二天把串好的油豆腐挑回萧山去卖。然而,当他们来到南星桥渡口的时候,最后一班开往萧山的渡船已经走了,他们只能在杭州再住一晚。和小伯伯商量之后,两人决定去杭州城里玩玩。于是顺着青年路一路走下去,来到了一位卖灯泡的朋友店中落脚。

 

“小伯伯对我很好,当时他托这个卖灯泡的朋友帮我找一个师傅学门手艺。”钱立新说,“于是我们就跟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装裱店,那里正好要招学徒,我当时打定主意,一定要留在杭州做点事情。”于是第二天,钱立新就在路上买了些红枣和香烛,正式磕头拜了师傅。当时进入装裱行业需要遵守行规,就是“三年学徒四年半作”,入门之后要先跟着师傅学做些基本的手艺,做学徒,接下来的四年要半工作半学习,总共要七年的时间,才能算学成出师。“只有熬过这七年,你才能出去自立门户,或者再去拜别的师父,不然的话就要算作背叛师门。”在当时那个年代,人们普遍都很淳朴,钱立新的师傅对他也很好,至今他还能回忆起过年时师傅家烧年糕的味道。

 

直到1956年之前,杭州的装裱圈还是沿袭着江湖门派划分。在当时古画装裱有号称“三只鼎”的三位装裱师傅,分别是王以兴、陈雁宾、朱雄夫。他们代表着各自不同的地域,各自开店收徒。钱立新就是拜在了人称“小和尚”的王以兴门下。他的店面就在杭州青年路的“游艺山房”,在当时是杭州规模最大的专业裱家。

 

装裱师傅在过去有个别称“画郎中”,是指这些人是修画的医生,不仅受到藏家的尊重,很多画家也将他们奉为座上宾。绰号“小扬州”的陈雁宾就是书画大家黄宾虹家里的常客,几天不见黄老就会惦记,他也为黄宾虹裱过无数的画。黄宾虹曾赠给他数十张自己的真迹,但是陈雁宾嗜酒如命,这些画最终都被他拿去换了酒钱,一张也没留下。“那时我知道我师父的对头叫‘小扬州’时,我也跟着叫,眼看着他从‘小扬州’变成了‘老扬州’。这些年在杭州的装裱师傅们都相继过世,我也在葬礼上一个个送了他们最后一程,算起来,我应该是装裱行最后一批学徒,也是最后一个了。”

 

1956年,随着全国范围出现社会主义改造高潮,钱立新所在的装裱行业也被裹挟其中,成为“公私合营”的改造目标。“那时我们成立了生产小组,把杭州二十多家装裱店汇集在一起学习技术,这些装裱师傅都已经50来岁,我在里面担任组长,当时我才20多岁。和这些前辈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在那之后,钱立新又去了杭州西泠印社工作过一段时间,直到1991年退休,他才让儿子来西泠印社接了自己的班。而自己则回家中,开办工作室,继续收徒裱画。

 

“现在来我这里学习裱画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英国、德国、新加坡的年轻人都来我这里拜师。他们中有人有一些经验,有的则完全是兴趣,这也让我看到了这个行业年轻的一面。”钱立新提到的英国人是利用假期来杭州玩的,在他的国家也有一些裱画师傅,但是对于裱画的过程,这些人只允许他站在门外远远看着,而在钱立新这里,他终于可以近距离地欣赏这门手艺,这让他十分开心。回到英国之后,他还和钱立新保持着书信往来。“这门手艺其实并不神秘,最重要的是细心和耐心。”钱立新说。

 

“很多收藏古画的人,自己也不懂,送来的时候颜色很脏很黄,有些甚至都已经碎成了碎片,当我将完完整整的画裱好拿给他们看时,他们自己都认不出来了。”钱立新的家中至今还挂着他修复的一张唐伯虎的作品,这件作品他修复用了半年时间,生生将已经碎成纸片的残品恢复如初,而装裱费也十分昂贵,达到了35万元。“到我这裱画的人也知道他的作品是不是值得来,如果值得,他不会讨价还价。一般来我这里装裱的费用大概在1000元左右,杭州城里其他的地方也有几百块的,但是好像大家都很信任我,所以一般都会送到我这里来。”

 

做了一辈子的装裱,钱立新自己也说不清到底裱过多少张画。直到近几年,他才开始有意识地让自己的徒弟帮忙拍摄照片和视频。尽管时间不长,但也积累了厚厚一沓资料,从修复前后的对比图可以清晰地看出,经他手修复的作品被清洗了污渍,修复了底色并粘合了之前破损裂开的部分。“很多人来我这取画的时候,都会震惊地问你是不是换过我的画了。上次有一家博物馆让我帮忙修复古画,修好之后他们还挺生气,说把之前古旧的气息给修没了。”不过事后,博物馆的领导还是亲自写了一封感谢信给他。钱立新的装裱在全国都非常有名,北京的荣宝斋也会把画送到他这里来装裱。之前,北京举办过一次艺术家姜宝林的画展,他自己独创的装裱方式吸引了故宫和荣宝斋的一批裱画大师带着徒弟去现场观看。书法家周昌谷特别喜欢他的装裱,还特地起了一个名字叫“立新式”。

 

“浙江美院很多潘天寿的作品,都是我给装裱的。”钱立新说。做装裱这么多年,和书画大师们的交往也令他十分自豪。“我为潘天寿裱画的时候,没什么人认识他,他的画也没人买,我为他装裱也不怎么收钱,于是他就把自己的作品送了一些给我。”不仅潘天寿,钱立新还和陆俨少、唐云、刘海粟等大师都有交往。

 

如今,他家中俨然已是一座小型书画博物馆,他帮这些大师裱画,他们知道他爱画,也会顺便送自己的手迹给他。“当时家里人都说我傻,裱画不收钱,现在反过来了,他们都说我真有眼光。”说实话,装裱这个行当过去并不挣钱,钱立新甚至领过一个月三元钱的工资。“我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现在只有两个女儿还在做这个行当,小女儿嫁给了一个开舞厅的,儿子现在在拍卖公司,挣佣金要比裱画快多了。”

 

作为老一辈的手艺人,钱立新至今仍在坚持自己的风格和做事方式,陆俨少曾经专门撰文介绍他的装裱技艺:“中国书画著作特异,故笔精墨妙,而装潢非其人,遂致名迹败损,所系甚大。今我杭装潢名人得一人焉,曰钱立新,凡旧书画损污撇坏,一经其手,顿还旧观。”这段话现在被钱立新端正地印在了自己的名片背面。

 

其实对于所有的修复门类来说,传承都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张金华在担心年轻人不会对家具修复感兴趣,邓彬则在考虑未来更多毕业生对金缮修复市场的冲击。只有钱立新仍旧每天重复着装裱、修复、收徒的日常生活,淡定并坚持着,这或许才是民间修复高手的真正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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